你或许不知道,买一辆小汽车,为了制造它会留下200斤废钢渣。
放眼全国,每年钢铁企业产生1亿吨废钢渣,这庞大的固废物大部分随意堆放,坦若分摊给13亿人口,每年每人需要给70公斤废钢渣腾“住处”,日积月累,很快就会把人类挤出几十平方米的窝居。
曾是当地产铜冶炼渣“大户”的慈溪铜材厂厂长史汉祥意识到这组数据时,自危与困惑袭来,他下决心给废钢渣找个归宿。这便是今天的宁波太极环保设备有限公司的创始故事。
史汉祥并没有高学历,他从大自然最朴素的原理出发,化繁为简,思考这个困拢世界的难题。他说:“钢、铜等金属来自土地,开矿冶炼的过程实际上是在去除或降低碳、硅、锰、磷、硫等元素含量,反推之,若把这些元素注回到废金属渣里,理论上便能重新回到最原本的矿土状态,回归土地。”
“从哪里来,回哪里去!”想法简单,实现却难。史汉祥把“物质回归”的试验首先聚焦在了同样泛滥成灾的二氧化硫身上。
矿冶炼产生大量二氧化硫,20世纪八九十年代,史汉祥的慈溪铜材厂为这逃逸分子大费脑筋,1993年,他不远千里赶到北京取经,学到了石膏脱硫法,也就是如今还广泛运用的治污方式。
但这一方法用于实际3年后,史汉祥发现,脱硫后产生的石膏在厂区内外形成绵延的石膏山。国内脱硫石膏含有大量杂质,抗压、抗拉强度差,再利用价值不大,基本都被废弃,每年产生脱硫石膏和磷石膏约一亿吨,堆成横截面1平方米的墙就可绕地球一圈。
一边是还没有搬走的“钢渣山”,一边是新产生的“石膏山”,破题的关键还是在二氧化硫身上。
“二氧化硫是从矿冶炼中逃逸的,为何不能用钢渣吸收回来?”这最通畅的理论,史汉祥和他的团队花了十年去实现,2001年,一座名为“多相反应器”的吸收塔诞生了,它利用铜冶炼渣或钢渣代替石灰(石)作为吸附剂进行高效脱硫。
这个看起来滚圆的“大肚子”反应器相当于人的胃,把钢渣研磨成粉,喷水变成粉浆,用来吸收烟气中的二氧化硫,经过一系列化学反应,达标气体排放,剩下的就是脱硫副产物,也就是吸收了二氧化硫形成的酸性物质。据测算,脱硫效果高达98.9%,比石膏脱硫法还要高。
“钢渣喊二氧化硫回家”的理论再向前推演的话,史汉祥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:初中化学就教过酸碱中和反应,既然硫是土壤的重要酸性元素,为何不能“收回”变成特殊配方肥料治理盐碱地呢?这样一来,尘归尘,土归土,工业残留的废物吃干榨尽。
内蒙古包钢庆华煤化工有限公司是太极这一套“黑科技”的用户之一,在这里,我们找到“肥料”的源头。
记者看到,与想象中大颗粒坚硬粗糙的钢厂废物不同,脱硫副产物呈粉末状,质地细腻,搓起来像淋湿的土壤,透着潮气。这还不是最终产品,太极公司会根据每块土壤的“肤质”进行配方,添加微量元素,最终才制成可以改良的肥料。
可一开始,谁会相信钢铁厂产生的渣料竟然能当肥料滋养盐碱地呢?在慈溪庵东镇江南村 ,史汉祥自掏腰包买下了十亩盐碱地,他用拖拉机翻耕后,拉来了他用铜冶炼渣配方出来的“硫硅配方肥”,再以适当比例加入到土壤中,几个月后,这片土地吐出了新绿,慢慢的,土质在彻底改变,长出了龙柏球、夹竹桃、木槿等植物,一片郁郁葱葱。
“硫硅配方肥”是浙江省农业厅为其命名的,史汉祥却喜欢称之为“本肥”。
“本肥”在中国农家肥与化肥谱系中均无此物,它是史汉祥发明的富硫之肥。
“盐碱地的土壤就像胶质体一样,把盐分一直吸收在里面。脱硫副产物进去后,通过自身的钙、铁等元素,把土壤中的钾、钠、镁等离子置换出来。置换后再浇上水就能够将盐分带出来。我们还采取一些措施确保地下和周边土地的盐分不回流。盐分降低,pH值调整,土地就适合种经济作物了。”“太极环保”总经理史跃展解说道。
在内蒙古,60亩重度盐碱地经“本肥”的两个月改造后,种上苜蓿草,两年下来收了八九茬,一亩地一年纯收入近两千元,村民直呼不敢想象。
改造地周边是一片片重度盐碱地,可以看到改造前的模样。“你看,这白花花的都是地里冒出来的盐。这草,都是咸的呢!”当地农户说,土块板结,种下去大部分玉米苗都没法破土,一亩地还得赔一两百块钱。
我国有各类盐碱地约十五亿亩,占世界盐碱地面积的26%。同时,又是一个超级农业大国,人口与土地、土地与发展存在矛盾,粮食始终是不敢掉以轻心的战略问题。在史跃展看来,未来改造盐碱地将是一个庞大的产业,这个跨越工农业的循环经济模式,他信心十足。